即兴演出

短/喜剧/苦中作乐/朴乐手×吴白领×卞销售×鹿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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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兴演出 By松 2016-1-31

 

 



“难吃。还不如我回去煮面。”

褐色短发利落剪到额上露出清晰皱起的两道眉和烁亮圆眼,餐厅昏黄灯光投在面上投下阴影,朴灿烈舌头顶了顶右边口腔把卷了意面的餐叉扔回圆盘边。卞白贤噗地笑出来,喝口杯里的淡柠水掀起餐巾一角按了按嘴。所以你们就这样恋情告吹?卞白贤漫不经心地一边问一边读手机简讯。朴灿烈烦躁地屈起指节扣桌面,埋单。卞白贤放下手机系好西装的一粒扣,笑起来掰着手指数,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哟嚯朴灿烈你们这算四年之痒吗?朴灿烈一边看账单一边瞥他眼,我屌你啊,痒你个×,痴线。

 

站起转身欲迈步时与端着托盘迎面上来的服务生撞到,伴随低低惊呼声酒水洒上朴灿烈的衣服,随即来人手忙脚乱连声讲着先生抱歉并帮他擦拭。朴灿烈还未来得及应声就在目光流转里看到面前那桌坐着的两人,面上骤然尴尬万分只差显露懊恼来。半晌后他挥挥手示意没事让人去忙,皱眉低头自顾自整衣衫,还未感觉到卞白贤从身后靠近视线里就有只手递上一条洁白柔软的热毛巾来。

 

“擦擦。”

 

那人只是坐着反身来也没与他目光对上。戴的那只劳力士已经摘了,光愣愣一圈瘦白手腕。朴灿烈接过来面色不悦地拿着往袖子上凑,那人又讲,我是要你擦擦手。朴灿烈看向他还未开口,那人对面坐着的男人已面露迷茫神色恰如其分地关切望来,开口却不是港话而是悦耳标正的国语:世勋,你朋友吗?

 

啪。啪。啪。卞白贤心里鼓起掌,捕捉住一秒凝滞的气氛站来朴灿烈身后笑得不怀好意。不着痕迹地打量过眼前这桌的两人,一下恍然大悟这是情人分手后的偶遇戏码。啊,原来这位就是吴世勋,啊,也对也对,这家餐厅朴灿烈爱来大概也是有吴世勋惯吃的口味。所以,吴世勋对面那位就是朴灿烈口中吴世勋的新伴?卞白贤正巧与那人对视上,两人相视一笑,正经客套。那人染着深棕头发,一张俊脸看不出实际年龄,大抵比他们都大一点,面上明晃晃的温暖笑容和着明眸大眼里的温柔光亮春天般漾来跟前。啊。卞白贤又在心里感叹了一声。

 

朴灿烈你好命……

 

卞白贤一边过目眼前不相上下的两张脸一边等朴灿烈找话下台。谁料到那个吴世勋竟真开口给他们互相介绍,朴灿烈,鹿晗哥,鹿晗哥,朴灿烈。这位是……?卞白贤还没回神,吴世勋的目光牵带桌对面那位鹿先生的一同望过来,却是两道截然不同的意味。卞白贤未来得及开口忽然被朴灿烈一把揽过,随即那把低沉嗓子愉悦地替他答,卞白贤。

 

答完手掌在他肩头不轻不重地一下揉捏。意味暧昧又分明。哦,朴灿烈这是要跟他假扮情人。

卞白贤最懂察言观色,但他想质问朴灿烈你问我买面子付我钱了吗?朴灿烈又捏了下他的肩,把他捞了捞紧。呵呵。卞白贤只好笑得默契十足地对两人点头。于是那个吴世勋望他的眼神一下变得不一样且带分量。四人相聚气氛明亮中暗涌酸溜溜。

 

五分钟以后卞白贤挂着熟练的笑再次抽开椅子坐下,顿时生恨这两个人为何坐了四人空位的大桌。情况已随这对昔日情人暗流汹涌的再见面发展到大不相同,他一句他又一句的来来往往不依不饶,最后愣是像老友携伴亲密叙旧。对面的那位鹿先生大概不明真相,最后竟热情地邀他们同坐。卞白贤讲了句不方便吧,吴世勋接了句怎么不方便,朴灿烈回了句那好。卞白贤默默腹稿:那好你个×。

 

 

世上所有年轻小情侣难免热恋过后磨合摩擦,朴灿烈和吴世勋这对也未逃俗套。朴灿烈是个玩独立乐队的,类似My Little Airport那样的香港小乐队但远不及人家红火。吴世勋是个上班族,跟香港每个工作繁忙压力巨大的年轻人一样工作日戴上黑框西装配匡威上班加班。两人在一起四年,前两年并不是我非你杯茶也可尽情饮的敷衍凑合,而是真真切切打得火热。第三年开始,大抵因为工作越来越忙,同居生活越来越繁琐曾经的情话也能变成口角。第四年,两人终于能仅因轮到谁来刷马桶这类小事脾气暴躁吵崩到要动拳脚。吴世勋气到去了公司就不想回家再见到他,朴灿烈跟着为他的不耐烦气到不睬他。吴世勋摔门走前很有骨气地讲我宁可去大街上随便找个人也好过找你OK吗?朴灿烈便手一拍,Fine咯,那Bye-bye。

 

于是吴世勋走了。朴灿烈没心情再在家里好好吃饭,吃了三日车仔面配火腿咖喱鱼蛋。三日过后吴世勋发来一张合照,与他一齐眉眼弯弯的男人此时已坐在桌对面同自己旁边的卞白贤畅快聊笑。卞白贤是自己昔日一同租房的大学好友,毕业后做的销售去了异地与自己很少见面,如今出差来这边顺带与自己叙旧,竟然就叫他遇到自己失恋。朴灿烈望着坐对面与那个鹿晗并肩的吴世勋,也不懂他是当真转台还是存心泄愤。

 

倒是卞白贤,此时此刻才坐下多久就已熟练入戏并与鹿晗聊到投机。朴灿烈转头看这人一眼,佩服他说来戏就来戏的厉害。又看对面的吴世勋,那人正望着他,一双眸子星星点点闪烁着,时不时附和话题笑,手放在桌下大概被旁边的人握着。朴灿烈冲他挑眉,那人沉得住气的笑回来,还是漂亮啊,带着小孩子胜利的炫耀。

 

前度带着现伴拼桌还能畅聊,大概只有他卞销售能把气氛热得不尴不尬片刻不冷场。也归功对面那位,据说是从大陆来香港工作定居的北京人,做电视节目监制,也是很会同人聊,永远面上带笑不着痕迹避开你的正面球。朴灿烈一丝不苟地打量他,那人和睦温润笑容满面地回望却继续接话茬目光不做刻意停留。只是看脸就是吴世勋喜欢的类型,朴灿烈知道吴世勋尤其喜欢眼睛好看的。席间听了半天那人嗓音优质的普通话,朴灿烈忽然抬头问他会不会讲广东话,霎时间凸显他一直讲国语的突兀。然而鹿晗愣了愣,似乎只迷茫一秒,就伸手揉吴世勋的头发:我能讲,世勋说喜欢听我讲国语。那我……

 

话没说完吴世勋就摇头:不用,你说你的就好,你怎样自然就好。

 

啧。

朴灿烈喝水。

 

望着对面那个皮囊低调好看穿着低调好看的北京小开,他竟讲不出任何挑毛病的话。桌上气氛表面愉悦地轻松流动,在卞销售的笑声里,鹿监制落落大方地挥手叫来服务生开了瓶价格漂亮的好酒,又笑盈盈且让人舒服地说他请。朴灿烈还没接茬呢,卞销售在一旁直接举手耶嘿~地一声欢呼,朴灿烈瞬间在桌子底下踹人。

 


最后鹿监制去结账,吴世勋陪着等在一旁,远远看到卞销售和朴灿烈站在灯火闪烁的门口吹夜风还笑眯眯地咬耳朵,十分亲昵。吴世勋不住咬嘴白眼,却没看到朴灿烈暗里掐卞销售一把,耳语的内容是:你叽叽歪歪与那个姓鹿的说那么多做什么?卞销售哎呀一偏头,扯领带松领口表示他销售职业病忍不住见人就social咯……而且他不多聊聊怎么知己知彼?他不是帮朴灿烈摸清对方来历吗?

 

朴灿烈一顿,想想也是。他抬头望去,正好隔着饭店晶亮的旋转门与吴世勋对视上。两人默契地把视线别开,朴灿烈忽然被卞销售嘻皮笑脸地勾上脖子。

 

 

卞销售说:唉,你那吴世勋长得蛮正,我讲啊回头草不好吃的,要不,你把他让给我泡咯?



 

 

 

夜风吹过闹市街区的灯光,墙上花花绿绿的旺铺租售广告黯然失色。路边拐角的24小时便利店,收银员袋装好关东煮递过来,眼前的人神态微醺地撑着玻璃柜台发呆。他说,再拿一包黑万一包BLACKSTONE,谢谢。店员问,先生是要樱桃味还是香草味呢?

 

他一愣,懊恼地晃晃头驱赶酒意:不好意思……只要一包黑万,谢谢。付好账,他提上袋子迈腿就走。收银员喊了声先生!他逃似的不耐烦地冲后摆摆手:不要薄荷糖。身后的人紧紧追上一句:先生,还未给您找零!

……

 

最终迈出门,朴灿烈耳朵发热,闷闷不乐的神色同所有被回忆和习惯羞辱过的人没什么不同。卞白贤原地站着哼歌,瞥见他过来便嘻嘻哈哈地把手里一本黄色杂志拍到他脸上。朴灿烈厌恶地挥开,一双大眼瞪向他分毫不留情面:你明天就给我去住酒店。看到此情此景,卞白贤见好就收,一边点头连声说是一边讨好地接过朴灿烈手里的东西帮他提着。唉,住人屋檐下必要看人脸色行事咯,更何况他这位老同学还正赶上失恋?

 

先前从饭店出来,自己又陪他去喝了几杯才回家。此时卞白贤已经累脱了形,一进门便连连叹息着活动肩周舒展背脊,背靠着沙发一屁股滑到地板上坐下。他向后大伸懒腰,眯眼看见朴灿烈晃进厨房拿水。反手在沙发缝里摸到一枚硬球,卞白贤转头一看,掌心躺着颗包装花哨的巧克力。

 

“你在做什么?”

 

朴灿烈拿着两杯水走来面前。卞白贤正一脸茫然地从茶几底下拉出来一只大塑料袋,里面一兜满满当当五颜六色的巧克力球和棒棒糖。你戒烟?卞白贤问。朴灿烈一愣,翻个白眼放下水杯,去了阳台。哦……I see。卞白贤笑了笑,剥了颗巧克力丢进嘴里。吴世勋,again。

 

 

吴世勋喜甜。这样嗜好正如有时卞销售从朴先生口中听闻的吴先生那般,有些孩子气。他们二人都抽烟,朴灿烈惯抽薄荷爆弹的黑万,吴世勋却偏好香草味BLACKSTONE。那烟也是一股子巧克力味,对朴灿烈来说同吴世勋这个人一样,他觉得甜腻得不行。第一回一起抽烟,那人问他借火。朴灿烈暗自怀看小猫舔冰激凌的心痒给他递打火机,那人却一笑,直接凑过来与他烟头点烟头,望着他的目光熠熠发亮似星星。

 

酒柜上摆的那瓶百利甜也还没开动。吴世勋三周前把它带回来,说要朴灿烈再给他调一次B52。他是惦记起四年前他们初回相遇。那天乐队演完音乐节的夜场,朴灿烈便带他们去朋友店里喝酒,大家玩得尽兴畅快。唱完首歌,朴灿烈醉醺醺地坐去吧台,抬眼间看到右手边的吴世勋。那人脱下平日于公司大楼几十层游走的西装外套便年轻貌好得像个青葱学生仔,朴灿烈嘴角一翘响指一打止住他的话,自己拿过调杯给他做了杯分层漂亮的B52。他啪地点燃上层插入吸管,将那燃着蓝焰的酒推到吴世勋面前,吴世勋望着他歪头一笑。

 

“这杯我请你饮。”

“其实你想饮我吗?”

“那你可给我饮吗?”

 

……便就那样,搭讪搭来他杯茶。

 

虽是不期而遇,朴灿烈信缘分信命数,信他是大花运气才遇着他。吴世勋是他分外中意的款,两人拍拖起来,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多么宠他。再说回吴世勋喜甜。朴灿烈纵容他的喜好,曾也玩心大起与他打赌,最后输了,依他的深更半夜跑下楼走了两个街找到家仍营业的奶茶店。冬夜里朴灿烈扣着衣帽站在雾蒙蒙的玻璃店门里讲电话,一边听见听筒那头吴世勋笑,一边忍着难为情,执意反复向店员求问可否准他亲自学做奶茶。最后他真的亲自做了巧克力的,用围巾裹了杯子捂在怀里带回家。吴世勋等他等到昏昏欲睡,直到他打开家门,把冒热气的奶茶拎给他。吴世勋觉得夸张,看了眼时间又看向他,好笑地问他怎么那么疯。朴灿烈反问:还不是陪你疯吗?

 

现在看来,家中每一处都飘荡过分熟悉的曾经的气息。这是那人亮过的灯,这是那人对过的墙。这沙发他同他窝在一起打游戏笑着狠狠撞过额头,这薄毯他为他披过。这杯子杯边轻轻触碰他嘴唇,他嘴唇他亲吻过,在这床上。打开左边那间房,里面满地那人喜欢的乐高积木,他在某个周末花了一下午坐在地上拼星战,那人爱讲尤达很像他。再打开右边那间房,自己改造的小放映厅,那人曾埋怨里面坏掉的冷气,碟片架上封套拆了一半的电影还未完待续。

 

他们曾在夏夜穿着背心撑在窗边看夜景。肆意地抽烟,聊笑,摁灭火星时烫到拇指,为散热额发被拨得很乱,仍然开心。分食一只西瓜,冰茶杯壁流泪,他同他讲到深夜,从街坊市井的灵异事件到周游世界的伟大计划。

 

回忆永远忠实于原味。房子里,每抹温暖的尘埃都来自曾经爱人的身体发肤。

 

 

卞白贤走去阳台,望着朴灿烈趴在栏杆上抽烟。家里这些糖想必也是吴世勋爱吃,朴灿烈就买了一大包各式各样的放家里。现在人走了,依他这个老同学的脾气,估计曾也想把这些属于那人或与那人有关的东西统统扫地出门。可他又心怀侥幸,事态或许并没那么严重,哪天那人就回来了。于是朴灿烈把那大包糖踹到桌子底,佯装眼若不见心便不烦,说到底无非心里他还为他留着盏灯。

 

“哎呀,干什么这么消沉呢?不如我们玩玩牌?”卞销售把手里的扑克拍得直响。

 

朴灿烈瞥他眼,对着黑夜弹烟灰。外面的霓虹和马路依然喧嚣,天空中有飞机带着闪烁的指示灯轰鸣划过。

 

他与吴世勋刚在一起时,也是合租在类似这样阳台朝马路仅隔一层铁丝网的楼房。他的乐队初起步,吴世勋同所有压力巨大的繁忙香港小青年一般朝五晚九。每天最开心的时候是夜里回来了,他买了暖烘烘的宵夜等着吴世勋。两人坐在窗台上吃东西,同样是望着外面的霓虹和车流。赚得第一份厚薪水,他们就着啤酒打扑克,笑闹着贴了满脸白条子。朴灿烈用脚趾把吴世勋的钱包夹过来,刚想往其中塞进他挣的钱。结果一翻开,躺在吴世勋钱夹里的,是他扮丑的照片。

后来等到他的乐队第一次进棚录音,他们已经买了一辆车,房子也换来现在住的这里。朴灿烈白天一整天都呆在studio,忙到很晚才回来,吴世勋累得已经快睡了。仍记得自己在漆黑一片里忽然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压在床上滚了两圈,特别高兴地说今天我们进棚了,哇,用了好多以前都没见过的设备,超劲的……吴世勋本来被吵了睡眠要发脾气,脸都黑了的,慢慢的慢慢的,被他抱着絮絮叨叨,他就笑了。自己从背后圈抱着他,把耳机塞到他耳里,给他听新作的歌。他忽然抓过被子罩住彼此,万分动情地吻上来。固态的身体,液态的温柔。

 

他说那是给他的奖励。
那他现在又在何处奖励谁?

此情此景,朴灿烈一想到那个鹿监制,心烦到要发疯。

“卞白贤,你……你觉得今天他见你,反应是怎样?”

朴灿烈皱着眉头又点了根烟。冰凉的薄荷气味直冲鼻腔。卞销售笑了声,摇头晃脑地开始感叹:哇……我觉得嘛,吴世勋看我目光很灼热的,大概对我很来电?

 

“……”

朴灿烈熄灭指尖最后那根烟,翻白眼,转身进屋摔了卧房门。

 

 

 

 

 

夜色拥抱的维港水面金光粼粼,陆上的霓虹森林闪烁发亮,夜航飞机伴着明灭的红色警示灯高高滑过白烟般轻薄的云。

你看,若讲这座繁华港口上行过的男女人人都装了一口袋过不了夜的故事,那么大家都很忙。盒里的肥皂如何又瘦了呢,这座房子怎么又在哭泣……这些私人悲伤只是聚会余温,摆到下场顶多充作暖场的一口气。

 

难道你很特别吗?无人过分关心。

可是你非独特吗?你又怎能偏偏牵扯他的心。

 

 

“大家请随意,希望今晚所有人尽兴!”

 

又是三天后,鹿晗在维港一艘漂浮的游艇上做东办聚会。吴世勋遥遥望见他端了金色香槟致完词,打量那人合身西装下的雪白衬衫,领口未免系过紧。诸位先生女士鼓掌举杯,鲜花美酒在华灯款待下纷纷晃眼。鹿监制笑得恰如其分,朝吴世勋走来的路上被几名富商半道拦截,于是停步同他们聊。吴世勋便独自喝酒,却只觉后脑勺烧热。

 

他当然心知肚明,自己身后两人在步步逼近。

三,二,一。吴世勋白眼一翻,满脸不耐烦瞬间翻页。他转身,嘴角淡淡上翘,无过多喜怒,神色却是生动的。只有来人懂。

 

“饿吗?”

他微微抬下巴。两个字就让面前两个人都笑开。当然意味是不同的,朴灿烈望着他目光灼灼,哪真有几份笑意?倒是卞白贤觉得自己失礼,忍不住偏头看甲板扶栏外发亮的水面。这人一声打招呼,他分明听出一份二人相熟的亲密。只是这二人可新可旧,他一副关心朴灿烈的样子,意在代替自己还是为鹿晗客气?

 

若讲朴先生是那架线路莫测的夜航飞机,吴先生就是香港的启德机场,世上最难降落最难停泊的地方。

 

朴灿烈有事要问,正想开门见山,被卞白贤暗暗按住手背。谢谢吴先生,吃过了。卞销售笑得大方,与吴世勋碰杯。指尖碰到那人骨节,卞白贤一秒晃神,暗叹吴世勋好看。朴灿烈嘴一撇,在吴世勋注视下伸手向卞白贤背后作势要搂,实则对着他腰狠狠一掐。嘶……我屌你×嗨咁痴线!卞白贤没撑住,倒吸凉气,笑得龇牙咧嘴地瞪向朴灿烈,用眼神骂得噼里啪啦。

 

两人的互动叫人有些费解。吴世勋一皱眉,正要开口,鹿晗过来了。他眸子晶亮地看过来,说刚在那边聊了几句,不好意思。你们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鹿监制望着你时,那张脸上的神色总是透亮而分毫不暧昧,全神贯注地,好似他当真觉得抱歉,又十分关注你。即使心情复杂,来人的寒暄朴灿烈自然还是要开口去应,却又被吴世勋打断。吴世勋直接拿过鹿晗手里新换的半杯香槟喝了口,问他跟人讲什么讲那么久?说饿。鹿晗便同他小声说那人谁谁谁,哪档哪档节目投资商,接着哄他等一等,招手唤服务生端甜点来。

卞销售闻言立刻接上话茬:拿(那)位先生是否还曾在×企高九(就),我几(记)得我同他太太推销锅(过)业务。

于是二人开始畅聊。

没过多久,吴世勋盘子里的提拉米苏已吃完大半,他望向朴灿烈,才发觉朴灿烈仍一直盯着他。旁边两个聊得火热,吴世勋又翻白眼,吹着晚风半趴在扶栏上嘟囔:国语那么烂,倒挺有热情聊……

 

 

“为什么要盯着我一直看?你想吃?”

 

吴世勋忽然一勺子蛋糕递到朴灿烈嘴边。朴灿烈未按捺住,伸手捉住他那圈光愣愣的细白手腕。吴世勋似有似无地笑,那表情终于把朴灿烈的耐心磨完。他的手掌包裹他的手腕一圈下来绰绰有余,力道一紧便把人往自己面前带。勺子到嘴里过了遍,朴灿烈盯着他说:太,甜。

 

吴世勋显然没反应过来,愣过一秒眨了眨眼。这才被人松开。

朴灿烈不紧不慢地转头,鹿晗和卞白贤背对岸上五光十色的楼宇大厦,表情各异地望着他们。怎么?你们聊到了哪里。朴灿烈饮了口酒。卞白贤干笑,噢,哈哈,哈哈哈,鹿先生刚提议去打一局桌球。朴灿烈一笑,点头称好。四人往下一层娱乐室走。鹿监制仍是笑意融融,只是看吴世勋的眼神有些疑惑。

 

打开桌球室的门之前,鹿监制转身面向朴灿烈:听世勋说朴先生玩桌球是行家,今天我能领教了。卞销售便接话:我看鹿先生也是常玩的人,一定也不差劲吧?

朴灿烈望着吴世勋的后脑勺,心不在焉地敷衍:是啊,白贤常说你厉害。狗养,狗养。

 

一句话把剩下三人都说得一愣。鹿晗率先轻笑了声,朴灿烈这才回神,目光从吴世勋身上撤回来。卞白贤咬牙切齿地用眼神质问他这话自己何时跟他讲过?吴世勋则终是忍无可忍,球杆立在地板上敲了声,纠正朴灿烈:是久,仰。白痴。

 

几局桌球打下来,不尴不尬的气氛总算回归常态。期间鹿晗本来只是兴致勃勃地旁观,为他们计分。朴灿烈不爱他那副不温不火滴水不漏的作态,跟吴世勋对垒他又总是分心,于是他邀鹿晗同他玩一局。鹿晗倒爽快,只是先问吴世勋玩够了没,舍得松球杆吗?一派温柔至极的体谅照顾作风。等他拿了球杆就不再推辞,金表一摘外套一脱松了松衬衫领口,便目光如炬地和朴灿烈对局。最后朴灿烈三局两胜。赢得微妙,鹿晗只说承朴先生让,他也还是未能赢局。

朴灿烈瞟了眼,桌球室里没了卞白贤的人,便说去个洗手间。

等他站到池边对镜开水,身旁的人望着镜子同他对视点头:确实没认错。

 

朴灿烈一挑眉。这一下,他一肚子话更是呼之欲出,恨不得立马出去找吴世勋问个清楚。

 

 

三天前卞白贤窝在他家看Facebook看得从沙发上跳起来。朴灿烈曲子编到一半被卞白贤从工作室里挖出来,正要骂人,凑上眼前的屏幕堵住他的嘴。卞白贤客户分组里的May小姐新传一张跟恋人FaceTime的照片,坐标北京。

有恋人不奇怪。可为何May小姐的恋人,跟鹿先生长得一模一样?

 

朴灿烈拿着iPad在门边站了很久,皱着眉想现在这算谁给谁戴了帽子呢。方才他们打桌球,卞白贤趁吴世勋出去接电话的时间悄悄抽出鹿晗外套口袋边露出小头的钱夹,一翻开,果真看见他和May小姐的甜蜜合照。此刻卞销售礼貌地洗手过后甩水入池,正了正领结摇头感叹:贵圈真乱啊,真乱。

 

朴灿烈却瞪了瞪眼。

“等等,你说他把相片放钱夹里?那,世勋会看不见?”

“……什么看不见?”

 

朴灿烈语音未落,吴世勋推门进来。狭小的洗手间一下站入三人。这边两人面面相觑,剩下卞白贤呆愣片刻,冲吴世勋干咳了声,转身走人。朴灿烈蹙眉,望着吴世勋若无其事地俯身洗手。小空间安静得只剩水流声。

洗毕,吴世勋忽然一笑,直起身来将手上的水珠悉数往朴灿烈面上甩。朴灿烈便又愣了。他这样同他闹,仿佛一切回到从前,熟悉的气氛流动起来,下一秒他就该把他推到冰凉的墙砖上压住热吻。

 

可朴灿烈没动。他只是一声不吭地看着吴世勋。对视了几秒,吴世勋卖乖般不打自招。

“我后天和我表哥去北京,参加他订婚典礼。你讲,我买什么礼物好?”

 

表,哥?

表,哥!

表,哥……

 

朴灿烈嘴角一抽,那人已经笑得弯起眉眼。他主动靠近来,几乎是耳鬓厮磨。他指尖寻着朴灿烈下垂的手臂顺到手腕,那只同他的一对的劳力士仍固执地戴在这人腕上。吴世勋满意地挠他掌心,说,我的表还留在床边柜的抽屉里。你没看到?

听着吴世勋的话,朴灿烈忽然什么都明白过来。他呵呵一声。心里暗骂:扑街。

 

 

一年,两年,三年,四年。在一起的第四年,吴世勋和朴灿烈吵了最凶一架。

 

大概是上上个月,朴灿烈依稀记得吴世勋提过自己有个远亲要结婚了,以后会住来香港,仅此而已。哪想到那天吴世勋甩门走后,就去机场接到他从北京来香港的远房表哥鹿晗?May小姐,也就是吴世勋的准表嫂,是个香港人,三年前跟他表哥去了北京。鹿晗这一遭来香港,是准备婚后来港定居的事宜。吴世勋照常工作,因下班后还要陪他忙,便住去他新家。

 

说不准谁先演起这出戏来的。当时吴世勋发合照给朴灿烈只是想要知会他一声,哪知道懊恼起来,后来打出的消息又全数删除未送。他总想着他们短暂分开彼此安静一阵也好,再在餐厅碰面,却仍没忍住互相较劲。吴世勋曾也被朴灿烈推着走,暗自担心朴灿烈和卞白贤是怎么回事。但看见朴灿烈的眼神和他执着不摘的表,吴世勋所有事情一下子都心知肚明。

 

鹿晗见这个远方表弟的机会不多。这回一来香港就叫人忙前忙后,心里过意不去,笑问他怎么报答。吴世勋当时没放心上,在餐厅见到朴灿烈和卞白贤的那一刻,心头一热,于是亲密地与他表哥交头接耳。

 

四年。该经历的基本都经历过一遍,唯独心里,不是变得日渐不在意,而是越来越在乎。

 

事情不露马脚,彼此会演到什么时候?他们演技都不错,奈何遇到爱这样东西,是甜也是苦,灿烂又缤纷。只要时机恰当,狂潮一卷,他就为他绷不住。

正因如此,他才特别。是他也是你和我,同相亲相爱也相争。

 

“所以只是生我气,不是真分手,对吗?”

到最后朴灿烈也只是无奈又庆幸。吴世勋理直气壮地点头。显然还有看穿他和卞销售做戏的一些得意。

“那你还生我气吗?”

朴灿烈望着他。吴世勋摇头。

 

朴灿烈抹了把脸,气到最后也只能哼笑一声,沉沉叹口气。啊。他往前走了一步。吴世勋终于意识到不对,为时已晚。一把将吴世勋推到墙边压住,朴灿烈同他眼对眼鼻对鼻地额头相抵。头一偏,朴灿烈对吴世勋敏感的脖颈吹口气。

 

“好。那我问你,现在我火大,你这样骗我,我要怎么罚?”

 

 

门外。

 

彼此摊完牌,卞销售和鹿监制闲得无聊,打起桌球。啪。鹿监制一杆进洞。卞销售鼓掌。鹿监制抱拳。

 

“哇,鹿先生是真厉害。”

“哪里,过奖了。卞先生,承让。”

“鹿先生客气了,这里再恭喜鹿先生和May小姐一次。”

“哈哈哈,卞先生,多谢。”

 

 

 

尾声:

 

当晚回家,朴先生还是觉得自己输了。吴世勋找的是他哥,自己吃了他哥的醋,太瞎,太不爽。于是朴先生非说吴世勋喜欢找哥哥,抱人滚上床后故意在人意乱情迷时逼人喊哥哥。以此惩罚。

 

三天后,吴先生还是觉得朴灿烈特别烦。朴灿烈仍卡在鹿晗是他哥这事上过不去,说冇面。吴先生白眼一翻表示,你别想过个几礼拜我哥还会记得你,他心真嘅,好,大,好,吗。

一周后,朴乐手失恋几天内写的歌上交后被公司大赞,全数采用。卞销售跟朴乐手道贺,并表示仍想在泡吴白领的路上再起跑一次。朴乐手骂了一句,把他拉黑。于是他打给鹿监制。对方接起问好。

卞销售笑开:鹿先生您好,我是卞白贤。

于是那边鹿监制也跟着笑开:噢,哈哈哈,卞先生啊,您好……

 

“是这样,鹿先生有空同我再一起聚一次吗?叫上吴先生。”

卞销售不好意思地抿抿嘴。岂料那头立刻话锋一转,传来鹿监制十分迷茫的声音。

 

“嗯?……不好意思,您哪位?“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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